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7)

關燈
知。”厲青凝在屏風後道。

“那師姐找她是為何事?”鮮鈺又道。

“景仰許久。”厲青凝言簡意賅,並不多言。

鮮鈺頓時哽住了,小心翼翼問:“師姐與此人熟識?”

這話問出後,厲青凝沒有立即作答,分明沈默了一會兒才道:“非也,曾有幸一見。”

鮮鈺笑了,察覺出厲青凝的語調略微揚起了一些,與平常稍有些變化,明擺著心口不一了。

就是了,她此世仍是個豆芽菜的模樣,厲青凝在何處得以見她?分明就沒見過。

如真見過,那也只能在夢裏相見。

“你可識得此人?”厲青凝話音緩緩,似有一絲遲疑。

鮮鈺沒有即刻回答,她暫且想不明白厲青凝為何會將她前世的模樣描述得如此細致,卻又認不出她來。

想了又想,莫非真是在夢裏見過,莫非厲青凝真的多喝了一口孟婆湯?

“識得還是不識得。”厲青凝語調平平,但隱隱有些煩了。

鮮鈺倒吸了一口氣,微微側身朝屏風那處看了一眼,暗忖,既然厲青凝不記得,那就莫怪她有意隱瞞。

再說來她也不是故意要瞞著的,若是此時就全盤托出,她擔心厲青凝會過度自責。

畢竟兩人前世關系匪淺,此時道破,厲青凝恐有狎褻女童之疑,哎,長公主高高在上,皎如明月,怎會狎褻女童。

過了許久,鮮鈺才小聲道:“停火宮不曾有這般羞花閉月的美人,宮裏姿色中上者暫只有幾位夫人,這樣豐姿綽約令人見之不忘的美人,鈺兒著實不曾見過。”

“暫”這一字用得極妙,鮮鈺心下暗笑,她話語間暗意盡顯。

白鹿逐月的屏風後,厲青凝眼眸半垂,輕捏住自己的一節指節,摩挲了片刻,心中已然明晰。

經這一來一回,她已能斷定,鮮鈺與那人果真有些淵源,不然為何會頻頻發問卻又答不出個所以,分明是心裏有鬼。

思及上島時,鮮鈺曾說肩上傷疤是在花海留下的,若此事為真,那紅衣人興許也曾在花海之中。

呵,果真是狐貍,還妄圖欺瞞本宮。

“罷了,興許此人並非如此花顏月貌,是我記錯了。”厲青凝淡淡道。

鮮鈺瞪直了眼,差點就開口否認,非也,她就是這般花顏月貌!

一時氣上心頭,也不知是不是氣得通體發熱的緣故,她竟不覺得這池泉水有多涼了。

那透著燭光的屏風後,厲青凝端坐著一動不動,似已無意追問。

鮮鈺想了又想,仍是覺得有些離奇,過會兒才小聲道:“那師姐可還記得是在何處碰見那人的?”

這問題問得好,且看厲青凝怎麽圓回來。

她心底暗笑,唇角止不住上揚,分外好奇厲青凝會怎麽說。

沒想到厲青凝卻道:“此事不便與你細說。”

鮮鈺:……

可真不愧是厲青凝。

經這一遭,半個時辰過得飛快。

這水池雖是用靈石砌成的,靈氣充沛至極,可泉水寒涼,在池中久呆仍是會有寒意入體之感。

淮清閣裏本鴉雀無聲,冷不丁被一個噴嚏聲打破了寂靜。

鮮鈺哆嗦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紅,擡手就捂住了嘴鼻,輕輕吸了吸鼻子。

“可以出來了。”屏風上,厲青凝身影微微一動,從美人榻上站起。

聞言,鮮鈺才從池子裏爬了出來,哆嗦著扯下了掛在架子上的薄巾,擦拭了身上水珠後才窸窸窣窣穿起衣裳。

她捏著衣角的手忽然一僵,原本以為這藥浴並無作用,可不曾想只是還未起效。

正穿起裏衣時,氣海處忽似有火在燃,那熱意直闖心口,燙得她忍不住彎下腰捂住了心口。

隨即,周身運轉的靈氣似被一股暖風裹挾,經靈海而過。

在那燙骨燒心之感散去後,四肢竟輕盈而沒有半分疲倦之感,就連尚未修補完全的靈海也褪去了疲乏。

鮮鈺緩緩吐氣,想不到慰風島的靈藥竟這般管用,前世是她有眼無珠,竟未將此島放在眼裏。

“師姐,鈺兒……”鮮鈺佯裝訝異,“鈺兒像是周身輕了許多,半點疲乏也沒有了。”

“不錯,應當如此。”厲青凝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鮮鈺笑起,連忙穿戴整齊,回頭時正巧斜見厲青凝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厲青凝神色如常,似是對剛才所問之人毫不上心一般。

鮮鈺小步走了過去,忽然覺得多喝了一口孟婆湯也好,這樣的話,厲青凝也不會記得她前世做過的那些浪蕩事兒,省得兩人尷尬。

待她走近後,厲青凝只字不言的朝她伸出了手,掌心朝上,似邀她挽手一般。

鮮鈺心下一喜,這高高在上的長公主竟主動要牽她的手了!

這漫漫路途總算看見了點兒光。

她微咬下唇,耳根似染了胭脂,忸怩著將細嫩白皙的手放在了厲青凝的掌心裏。

厲青凝卻沒牽著她走,而是按住了她的腕下動脈。

脈動仍是虛乏無力,但比先前穩了許多。

厲青凝松開了鮮鈺的手,垂眸淡淡掃了她一眼,轉身道:“明日戌時再來,莫要忘了。”

鮮鈺手仍半擡著,雖有些尷尬,可卻還是止不住歡喜,不錯,厲青凝果真是在擔憂她的身子。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淮清閣,從森冷蜿蜒的山道中走過。

厲青凝玄裳曳地,身姿如竹似玉。

她微蹙眉心,心道,半個時辰已過,那湯藥應已起效,如今鮮鈺脈象未呈異樣,約莫和奪舍或是縮骨並無牽連。

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跟在身後的棗衣女童腳步虛浮地走著,月下那張小臉更是無甚血色。

厲青凝凝眸一想,此人渾身是迷,還滿口胡言,幸好將其留在了身側,否則敵暗她明,後果不堪設想。

第 23 章

23

三更。

樹影搖曳,月懸梢頭。

憑風而動的樹椏忽然猛地彈起,一個黑影從粗細不均的枝椏上躍下,似夜裏四處跑動的貍貓一般。

那黑影卻比貍貓要大上許多,只是目光所及之處,僅憑眼眸未能將那影子捕捉清晰。

再一看,厲青凝居室的側窗盡沒有掩上,依然大開著,支著窗的細棍略顯脆弱,被凜冽夜風吹得微微晃動著。

那從樹椏上躍下的影子如疾風般閃至窗前,身形一頓,儼然是個黑衣人!

黑衣人穿過木窗進到了屋裏,在輕手掩上了窗後,單膝猛然著地,雙手一握便道:“殿下,暗影報來消息,簫大人因貪汙國庫被滿門抄斬了。”

屋裏只有半點從窗外落進來的薄涼月光,那黑衣人面前隱隱有人斜靠在榻上品茶,正是厲青凝。

厲青凝微微張嘴,吹涼盞中碧茶,那扶起的綠芽隨水紋蕩開,貼在了瓷壁上。

“滿門抄斬?”厲青凝雙眸一擡,眸光冷如月色,“厲載譽太過多疑,簫大人為人正直,他雖頗有自己一番想法,但絕無二心。”

黑衣人仍跪在地上,頭低至胸前。

厲青凝想了想又道:“厲載譽登帝不久,正是要削弱舊臣勢力,進一步強權的時候,可簫大人不該殺,而他人若是想栽贓嫁禍簫大人,也不該此時下手。”

她話音緩緩,如繞梁餘音般悅耳,可話音卻不甚柔和。

黑衣人依舊只字不說。

過了一會,厲青凝抿了一口茶,潤了喉後才道:“負責此案的人是誰。”

黑衣人這才開口:“乃是三皇子厲千鈞。”

厲青凝放下了茶盞,微微搖頭道:“厲千鈞畏縮怕事,極易輕信人言,若非他人唆使叫囂,他萬不敢擔了此事,是誰在厲載譽跟前開的口?”

“這……”黑衣人遲疑了一瞬,一咬下唇道:“屬下不知。”

“繼續查。”厲青凝淡淡道。

黑衣人道了聲“是”,轉身輕手輕腳步至窗邊,支起了窗便躍了出去,同這濃重的夜色融為一體,連半個影子也尋不著了。

在那黑衣人離開半刻後,厲青凝擡手碰了碰發上的碧玉金花簪,她沈思了片刻才站起身,在微整衣襟後才推開門走了出去。

廊中的橫梁上懸著數個玲瓏透雕圓盒,盒裏無一例外全放著被賦了靈力的夜明珠,使得此間夜明珠比尋常的更是明亮。

她穿過短廊,放輕了腳步,還收斂著氣息往側臥走去。

側臥是鮮鈺在住著,芳心並沒有睡柴房,而是到另一處院子裏與他人擠去了。

厲青凝仍有諸多疑慮,實在不信這整整一夜,側臥裏那裝瘋賣傻的人會老老實實在屋裏呆著。

若真如此,那就有鬼了。

既然已將人留在身側,就不能浪費了這麽個大好機會。

厲青凝緩步走去,在察覺屋裏的人氣息綿長和緩時,才徑自推開了側臥的窗。

這窗剛打開,就和裏邊的人打了個照面。

鮮鈺正在床榻上盤腿打坐,正是要出魂的時候,她正巧也想撕下一縷魂去探探厲青凝在做什麽。

萬萬沒想到,魂還沒來得及出,厲青凝找上門了,還似偷歡一般推開了她的窗。

她一時岔氣,臉倏然一熱,氣血直往上湧。

喉頭倏然一甜,雖沒有吐出血來,可未閉緊的嘴仍是淌出了一絲殷紅。

鮮鈺呆楞地看著窗外的人,窗外厲青凝也傻了眼。

厲青凝還沒開口,鮮鈺先發制人,細聲細氣問道:“師姐怎麽來了。”

厲青凝一時語塞,她細眉一蹙,眸光落在了鮮鈺被染紅的唇角上,沈默了片刻不答反問:“為何不睡。”

鮮鈺磕磕巴巴道:“鈺兒天、天資愚鈍,又體弱多病,憂心會落後同門太多,故而才悄悄練習引氣。”

說得情真意切,或許是方才氣血上湧的緣故,臉頰還微微泛著些紅,比之平日裏那張素白的臉生動了許多,一雙眼還霧蒙蒙的,已是泫然欲泣。

她說完後還捏著袖口輕輕蹭了蹭略微濕潤的眼角,緊抿著唇輕舔牙間,舌尖經處,臉頰微微鼓起。

話是這麽說,可她不但不憂心,還得意得很。

不曾想,厲青凝有朝一日竟會因擔憂她而推窗悄悄看她。

是了,厲青凝如此內斂,雖不把話掛在嘴邊,可心思卻是細膩的。

“引氣?”厲青凝背著手,坦然得不像是悄悄推了人窗扇的。

“是,”鮮鈺微微頷首,“或許是學藝不精,這才走岔了氣,又……又傷著了靈海。”

說完她將齊明給的手絹拿了出來,絲絹上還留有晨時在一星廣場沾上的血。

厲青凝神情覆雜,險些就信了。

她看了看屋裏那虛弱無力的小孩兒,又看了看那塊沾了血的帕子,莫名覺得場面淒淒慘慘又戚戚。

不可,此乃苦肉計。

“學藝不精更不該胡亂引氣。”厲青凝道。

鮮鈺唔了一聲,委屈得皺起眉頭,“那鈺兒不練了。”

厲青凝點頭,“明日一早莫忘了去一星廣場。”

聞言,鮮鈺心撲通狂跳,眼眸一彎便道:“定不會忘。”

她臉上笑得甜,心下也甜。

能不甜麽,窗裏窗外四目相對,眸光似春水一汪,不似偷歡,勝似偷歡。

厲青凝見她作勢要躺下,又看了一眼後才微微側身要走,轉身時又掃見了她唇邊尚未擦凈的一抹淡紅。

心下一動,厲青凝朝窗裏伸出手,“手給我。”

鮮鈺立即爬起,跪坐在床沿,把手交給了厲青凝。

厲青凝又把住了她細瘦的手腕,細查她靈海之狀。

果真是傷著了,沒有暗自施展邪術所留下的痕跡。只是,引氣走岔不應引起這般震蕩,難道又是因為體虛的緣故,傷得比他人剛甚?

鮮鈺險些屏息,就怕厲青凝察覺她剛才並不是在引什麽氣,而是在出魂。

出魂一術不好掌控,剛引氣入體的修士更是施展不出,若是叫厲青凝發現,這可就跳進海裏也洗不清了。

那搭在她腕口的細指略有些涼,手指光滑細膩。

她陡然回過神,轉而又想,有何好怕的,厲青凝連靈海都未開,定然察覺不出。

第 24 章

24

兩人對視許久,心中各自有鬼。

厲青凝搭在鮮鈺腕口上的手一擡,睨了她一眼道:“早些歇息。”

鮮鈺小雞啄米般點頭,抱起在一旁卷作一團的薄被,“那師姐也早些休息。”

厲青凝微微頷首,連窗也未替人關上就走了。

薄涼夜風習習入室,鮮鈺看著人走遠了,這才傾身合上了窗。

坐直閉目,將方才錯亂的靈氣運轉歸位,又細查了自己神魂之狀,幸而沒被驚破了魂,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罷了,動用出魂術去偷看厲青凝這事兒未免太下作了點,她一個垂髫小兒,怎能做這般無恥之事。

偷看是不能再偷看了,但現下,她還挺好奇新帝厲載譽在做什麽。

可惜厲載譽身邊修士不少,不乏有幾近登上仙途的,她如今修為尚未全然恢覆,此時出魂到厲載譽身側未免會被他身邊的修士發現。

那,便去看看鳳鹹王罷。

上島時,她在厲青凝的轎子裏偷覷了紙團裏的字,得知了鳳鹹王派人前往停火宮一事,可惜她消息不甚靈通,也不知此後又發生了什麽。

掐指一算,幾日過去,鳳鹹王應該又有所動作了。

閉目凝神,將一縷神魂從軀殼裏抽出,漂浮於虛無之中、天地之間,一念便能周游九州,歷盡河山萬裏。

只是出魂有一弊端,在神魂離體之後,將暫且失去對軀殼的感知,此時若是遭人暗算,神魂恐再難歸位。

再者,常出魂之人神魂受擾,更易體虛,神魂更是不穩,回魂後忽然昏厥倒地也是常有的事。

鮮鈺精於此道,對這些弊處也不甚在意,反正如今這身子如此殘破了,再虛一些也無甚關系,還能助她在厲青凝跟前博得同情。

在抽出神魂後,她思緒也隨即飄到雲層之上,只瞬息便離了慰風島,直往東洲鳳鹹王封地而去。

鳳鹹城偏北,離都城甚遠,雖比不上都城熱鬧繁華,但城民大多樸實熱情。

城中牧民擅騎射,常以獵獸為生,比之都城的人更高大強壯一些。

外邦貨物多如片瓷碎瓦,南來北往多的是行腳或是禦車的商人。

鮮鈺出魂時正是月上梢頭的時候,那一縷魂瞬息抵至鳳鹹城,鳳鹹城自然也正值夜黑風高。

王宮裏四處懸著明黃的宮燈,宮女們穿過花園,藏匿在假山後喁喁私語。

“王妃又摔了一盅烏骨雞湯。”

“莫不是……又沒見著王爺?”

“王妃摔那瓷盅時,我正巧當值,殿裏分明是有人的,可林公公卻偏說王爺不在殿內。”

“若、若真不在殿內。”

“可我也未曾見到王爺從殿裏出來。”

“莫非殿、殿裏的人是假的?”

“噓!——”

一位婢女方問出口就被打斷了,另一人瞪了她一眼,在朝四周望了一眼後才謹慎道:“此事不管是真是假,都不可再提了,更不能在王妃跟前提,若是你還想要命的。”

鮮鈺的魂縷似柳絮又似飛花,在此方天地間甚是逍遙自在,不但來去自如,還無人發現。

她暗忖,莫非鳳鹹王真不在殿內?

罷了,既然已到此地,那便去一探究竟。

她一路穿過丹楹刻桷的樓宇畫棟都無甚阻礙,輕而易舉便到了鳳鹹王的寢殿。

或許是太順利了些,鮮鈺頓時停下,隱隱懷疑這是不是一個騙局。

然而四周悄然無聲,別說陷阱了,似連個布下陷阱的人也沒有。

她忽然想通了前世鳳鹹王為什麽在布下滔天大網時會費盡心思招募那麽多的修士了,因他身邊無甚修者可用。

沒有修士相助,他極難鬥過厲載譽,更是撼動不了長公主後來在朝中的地位。

如此說來,這鳳鹹王派人前往停火宮情有可原,覬覦停火宮也是在情理之中。

鮮鈺不屑一顧地回過神,翹起了唇角笑了笑。

明黃的燭光透過大殿單薄的窗紙,在殿外的長廊中灑下一片光影。燭光躍動,閃爍欲滅,那片光影也隨之時隱時現。

鮮鈺只一念便穿過了這單薄得不堪一擊的窗紙,隨之看清了屋內的情景。

殿裏坐著兩人,一人自然是鳳鹹王,而另一人乃是他的謀士。

鳳鹹王厲鳴鹹顯然受了重傷,唇色蒼白如縞素,氣若游絲一般,正身披外衣靠在榻上。

興許是重傷未愈的緣故,鳳鹹王五感比不上從前,因此也察覺不出這空蕩蕩的寢殿裏多了的那一縷魂。

而那謀士並無仙筋,自然也察覺不出有人到訪。他坐在一側,緊蹙眉頭似在思索什麽。

過了許久,鳳鹹王才道:“厲無垠行事狠厲決絕,倒是像極了先皇。”

鮮鈺也不怕會忽然被鳳鹹王瞧見,她支著下頜自半空落下,虛無所倚地坐在鳳鹹王身側。

鳳鹹王話音方落,她也跟著努了努嘴,似在咀嚼鳳鹹王話裏的意思。

厲無垠正是二皇子,按輩分來說,他還得尊稱厲青凝一聲皇姑。

鮮鈺蹙眉,想不起前世之時,厲無垠在這段時日對鳳鹹王做了些什麽,但在她記憶中,兩人一直暗暗較量著。

鳳鹹王之所以不敢妄動厲無垠,是因新皇有立厲無垠為太子之意。

坐在一旁的謀士抱拳道:“厲無垠身側不乏金丹修士,王爺萬不可與他正面交鋒。”

鳳鹹王擺手:“孤此次易容親自前往停火宮,意在向那風宮主表明誠意,二來長公主此番也去了停火宮,不知她意圖為何,故而才想一同探清。”

他頓了一瞬,接著又道:“三來新帝此次又將長公主支離都城,多半是覺察到了長公主身後勢力非同一般,恐為先太後為她留下的。”

那謀士恍然大悟,手指一點便道:“新帝對長公主已有疑心,若風宮主有意與王爺結盟,那新帝恐會誤以為王爺與長公主也已成一派,屆時王爺若想將禍水東引就容易許多,實為一石二鳥之計!”

“不錯。”鳳鹹王微微頷首,虛弱無力地咳了一聲,“可這二皇子卻壞了孤的計劃,雖孤及時用草人做替身保全了性命,但不知他所派之人有無覺察到孤的身份。”

謀士抱拳低頭:“臣有一計。”

“講。”鳳鹹王伸手示意他開口。

謀士眼裏精光一現,壓低了聲音道:“王爺——”

話剛說出口,忽然有人敲響了鳳鹹王寢殿的門,大喊:“王爺!”

鮮鈺又浮身而起,站在了橫梁之上,垂下眼居高臨下地看著腳下幕幕。

鳳鹹王蹙起眉,擡手便止住了那謀士的話,揚聲道:“進來!”

一位穿著修士服的長須闖了進來,手持六角招魂鈴,手上還握著一把青銅劍。

“何事。”鳳鹹王朝四周掃了一眼,蹙著眉問。

那修士晃響了六角魂鈴,沈聲道:“王爺,有人分魂來犯!”

鳳鹹王眸光一凜:“活捉。”

修士頷首稱是,在他再度要晃響鈴鐺時,鮮鈺的魂縷已然歸位。

慰風島一處小院裏,盤腿坐正巋然不動的女童倏然睜開了雙目,她身形往前一傾便撲倒在床。

如今這修為出魂果真太勉強了些,若是從前,那魂鈴定然傷不到她分毫。

她抹去嘴角血絲,翹起唇角甜糯一笑,“想害厲青凝?這鳳鹹王的膽子可真是夠大。”

翌日一早,絨兒叩開鮮鈺的房門,只見自家六姑娘正蜷作一團縮在被子裏,平日裏素白的臉竟緋紅一片,瘦弱的胸膛也起伏不已,呼吸甚是急促。

絨兒戰戰兢兢去探了鮮鈺的鼻息,然後又去摸了她的額頭,入手一片滾燙。

她頓時急出了眼淚,跑去主臥敲了厲青凝的門,“長、長公主殿下,求您救救我家六姑娘吧。”

屋裏厲青凝剛梳好發,她捏著金玉花簪的手一頓,面無表情地走去開了門。

門一開,便見那婢女跪在外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厲青凝沈默了許久,總覺得此事有詐,可這婢女哭得情真意切,絲毫不像是裝的。

“她怎麽了。”厲青凝淡淡道。

絨兒抹了一把淚道:“六姑娘她、她醒不來了。”

厲青凝又是一哽,心道這苦肉計可真是夠苦的。她沈下心,玄袖微微往身後一甩,“待本宮看看。”

絨兒這才爬起來,去推開了鮮鈺的房門,把床上那燒得渾身通紅的女童扶了起來。

厲青凝看了鮮鈺的模樣,不免有些疑惑,這分明是燒得失了神志。

她伸手去把住了鮮鈺的脈,細探之下更是疑惑,這慰風島的藥浴,怎越泡越虛弱了?

鮮鈺此時睜開眼,無力地捏住了厲青凝的袖口,軟糯地道:“師姐,你來看鈺兒了。”

厲青凝:……

好一出苦情戲。

第 25 章

25

鮮鈺這回是真沒裝模作樣,確實渾身乏力得動也動不了了。

昨夜裏出魂之後靈海虧損得厲害,連帶著心脾也傷著了,一夜醒來渾身熱得像是被放進了蒸籠裏一般,就連氣息也滾燙似火。

她已經許久不曾這麽病著了,即使前世被人抽筋斷骨,她也不像現在這般,似失去意識一樣,睡得昏昏沈沈的,險些不知天日。

這身子骨是真的太弱了,看來往後不能再隨意出魂,若不將這身子養好,怕是熬不過服下碧笙花後的錐心斷骨之痛。

重活一世,她是要更惜命一些。

眼下正是博取同情的好時候,鮮鈺硬是逼著自己睜開眼,使勁擡手扯住了厲青凝的袖口。

可惜厲青凝不甚領情,輕飄飄地撥開了她的手。

厲青凝垂眼看她,覺得這病得臉頰通紅的小姑娘似乎是挺惹人愛憐的。

鮮鈺一雙眼微微泛紅,鼻尖也似抹了胭脂一般,唇微微張著喘氣,整個像極了易碎的瓷器。

絨兒站在一旁哭哭啼啼,像極了她家六姑娘已經一命嗚呼,她抹著眼淚,抽泣著道:“殿下,六姑娘可還有救?”

厲青凝沈默了半晌,連半句準話也不給,側頭招來了站在門外的芳心,“昨日的方子記住了麽。”

“記住了。”芳心低頭道。

厲青凝微微頷首,“去拾好藥材,帶鮮鈺去淮清閣泡上半個時辰。”

鮮鈺雙目一瞪,難以置信她都這模樣了,厲青凝還要她去泡澡?

再說,齊明分明說的是戌時,這時候去泡怎麽也不太對。

“如此今夜就無須再泡了。”厲青凝淡淡道。

鮮鈺哽了一下,實在想摸摸自己的額頭,看看是不是真滾燙勝火,這究竟是她病了,還是厲青凝傻了,有這樣讓人去泡冷水的麽。

她一雙眼已是泫然欲泣,眼睫都快被打濕了,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二字,可偏偏厲青凝像是看不出來一般。

厲青凝實在沒有心,下頜微微一揚,又對芳心道:“還不快去。”

芳心這才匆匆離開,一瞬就不見了人影。

鮮鈺著實想開口為自己討公道,可又想,若是違逆了厲青凝的意,厲青凝大抵要不樂意了。

罷了,泡就泡,大不了重病纏身拼死泡冷泉,博美人一笑。

事實上美人並不會笑,只冷著臉站在池邊上,低垂著眼,似無心無情般看著池裏的人。

又是這個池子,水面上浮著的又是一樣的藥草,氣味也是一樣的氣味。

鮮鈺穿著裏衣渾身哆嗦地站在水裏,她唇齒直打顫,只覺得這泉水的涼意似滲入了骨子裏一般,讓她像是置身於冰窟深處。

她仰頭看厲青凝,小臉煞白得血色盡無。

池裏的人衣裳和頭發盡濕,臉上也沾了些許水珠,分明是在池裏跌了一下才沾濕的。

反觀池邊站著的人,依舊是一副端莊秀麗的模樣,似不染凡塵一般,玄色的衣擺被斂至身後,連丁點水珠也沒碰著。

厲青凝低垂著狹長的鳳眼看她,目光雖不帶分毫冷厲,可也不甚柔和。

她起初只是在想,這奪舍的孤魂邪祟究竟能忍到什麽地步,可盯久了,竟有些楞了神。

這已不是她第一次在鮮鈺的身上看見那紅衣人的影子了,兩人一長一幼,一裝模作樣,做戲做得爐火純青,一灑脫自在,隨心所欲又媚態盡顯。

除了肩上那一道疤,兩人怎麽看也不太像。

厲青凝起初懷疑過這女童是紅衣人縮骨而成的,可經幾番試探,別說縮骨了,這女童身上連易容的痕跡也沒有。

如此一來,能解釋這女童反常之態的,就只有奪舍這一術了,只是不知她與紅衣人究竟是何關系。

厲青凝微微蹙眉,誠然,除了東洲那一群意欲要她性命的,她已許久不曾對誰這麽上心了。

盯那女童盯久了,恍惚中,也不知是在夢中還是她的胡思亂想,池中冷水上似氤氳起水汽一般,那水汽像雲又像霧,陡然間將整個屋子填滿了。

視線所及之處盡是白茫茫的水霧,隱隱看見一只細白似柔荑的手從中伸了出來。

那只手的五指細瘦白皙,手背上經絡淡青,腕骨細得不堪一折,脆弱得堪比蝶翼。

她不為所動,似是入定的聖人一般,連雙眸也沒有多眨一下。

紅衣人從繚繞的霧氣中露出了一張怒極反笑的臉,她一雙眼紅得似要滴血,嘴唇被緊咬著近無血色。

厲青凝依舊不為所動,直至被紅衣人用纖指戳了心口,她才擡手握住了那根仍杵在她心口處的手指。

紅衣人楞了一瞬,咬著唇的玉牙一松,從喉嚨裏擠出了一句話來:“厲青凝,你有沒有心。”

厲青凝察覺自己松開了紅衣人的手,用自己那一如既往冷淡的聲音道:“我有沒有心,你還不知道麽。”

紅衣人氣急敗壞,一張艷麗的臉憋得直泛紅,美得勾人心弦,不可方物。她越靠越近,似索吻一般微微揚起下顎,眼眸低垂著直盯著近在咫尺的唇。

目含秋水,風嬌水媚,真真是個美人。

厲青凝只覺得自己呼吸一重,險些就要迎了上去,可只一瞬便打住了,還往後一仰微微避開了些許。

紅衣人冷哼了一聲,後退了一步就躺在了溫泉池邊,枕著打磨得光滑的石子,徑自撩起了下擺,露出一雙玉白的腿來。

池邊的水方及踝高,可她這一躺下足以浸濕大半。

像是在激怒她一般,紅衣人翹起唇角就笑了,“殿下高高在上不可褻瀆,可我今日卻偏偏要褻瀆這東洲之花。”

話音方落,斷斷續續、時急時慢的喘氣聲響起,清喉嬌囀,擾人心弦。

厲青凝眉心一蹙,微微偏開了眼,緩緩道:“風宮主請自重。”

那紅衣人挑釁般挑起了眉,正欲說什麽的時候,厲青凝忽然聽見撲通一聲巨響。

回過神時,只見鮮鈺又跌進了水裏,一雙細瘦的小手在胡亂揮著,臉上盡是慌亂。

這模樣分明不是裝的,厲青凝楞了一瞬,手微微一擡,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硬生生止住了手上動作,轉而躍入池中,將那像小雀兒般撲棱翅膀的小姑娘抓了起來。

被抓起後,鮮鈺下意識抱住了厲青凝的手臂,滿心在想,她可不能再死一次,死了可就未必能回來了。

抱緊了厲青凝的手臂後,她雙腿又蹬了兩下,這一蹬就蹬到了池底,這才回過神她已經站穩了。

再一看,是厲青凝救了她。

厲青凝是真疼她惜她啊,竟一言不發就跳進來了。

那跳進池子裏的長公主確實只字不言,微微抿起唇將鮮鈺往池上拎。

厲青凝看了看手裏攥著的那濕漉漉的女童,又想到了那紅衣人,頓時很是一言難盡。

這一回想,就想到方才分神時看見的種種,聽見的字字句句,自然也忘不了自己在思緒中脫口而出的那一聲“風宮主”。

思及此處,厲青凝的神色愈發覆雜,她可不曾將風停火和夢中人聯系在一起,這一男一女如何聯系得上。

說來,近幾次依夢中所見,那紅衣人的面容、聲音和身形是越來越清晰生動了,真切得就像她確實與此人關系匪淺般。

厲青凝又想了想,那紅衣人的容貌與風停火似乎是有些相似……

不可。

她不敢想象風停火實為女兒身,更不願想她和風停火……

若是如此,那紅衣人還不如是身側這落水鳥一樣的小孩兒。

厲青凝臉色甚是凝重,一擡手就按上了池邊那銜珠玉龍的角,池中浮著藥草的泉水隨即咕嚕一聲往下降,緩緩被排放了出去。

水是降下去了,可這甘苦的藥草味兒卻經久不散。

鮮鈺被拎到池上後,急促地咳了幾聲,回頭看見厲青凝臉都黑了,也不知怎會氣成這樣。

“殿下,鈺兒泡得有些腿軟。”她小聲道。

厲青凝僵著脖頸垂頭看她,過了半晌才唇舌幹燥地說:“若有下次,莫再硬撐。”

鮮鈺頷首答應,一邊擰著袖口的水,一邊悄悄地擡眼看厲青凝。

只見厲青凝甩了一下袖口,一枚玲瓏骰子和一個錦囊咚地落在了地上。

鮮鈺垂頭一看,頓時認出了那枚玲瓏骰子。

那骰子是鏤空的,六面皆被鏤成了花瓣狀,裏邊是一顆極為罕見的淬魂珠,落地時響得清脆,直直滾到了她的腳邊。

這便是新帝忌憚之物,也是先皇寵後留給厲青凝的。

厲青凝也是一楞,她暗忖了一番,拾起骰子和錦囊,一邊問:“若我將這兩物之一贈予你,你選哪一件。”

鮮鈺心道,這問題答錯了可是要送命的。

她哽了一瞬,眼眸一轉就看向了錦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